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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秀红嫁给张大奎那年才十八岁，秀红母亲把埋着头的秀红推到张大奎面前，迅速接过张家两万块彩礼钱，眯着眼，扬着嘴角，蘸唾沫数钱。秀红娘家穷，父母重男轻女，眼巴巴盼着秀红长大嫁出去，换彩礼钱。秀红甩着两条大辫子乌梢蛇似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水汪汪大眼睛，楚楚动人，只可惜是个跛子，母亲几经奔波才说了婆家。张大奎大秀红十岁，体态臃肿，满脸横肉，一笑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结婚当天，婆婆笑靥如花，在院子摆了两桌酒席，酒桌上那些醉微醺的男人咽着口水，色眼迷迷上下打量秀红。洞房花烛夜，张大奎用他粗鲁莽撞的身体把秀红未经人事的身体涤荡渗透，秀红成为人妇。张大奎对比自己小的娇妻并不珍惜，因为秀红是他用钱买来的，娶回来的媳妇牵回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婆婆对秀红更是苛刻至极，不仅家里脏活累活要她干，还让她在男人堆里讨生活，给人家做苦力，盖房子，挖土，开渠，这些都是男人干的力气活，秀红苦不堪言，她腿本就跛，干起来非常吃力，大夏天热得汗流浃背，一起干活的男人纷纷侧目，意味深长瞅着她起伏的胸部。秀红如果不去，婆婆便会插着腰，黑着脸，破口大骂，秀红也因此回过娘家。母亲两条眉毛勾在一起，苦口婆心劝她赶紧回去，结婚都一年了，肚子还没反应，婆婆发火也是正常的。彩礼钱都用来给哥哥娶媳妇了，别得罪了张家，再把彩礼钱给讨了回去！秀红擦擦眼泪，低头苦笑，她就是这个穷命，一瘸一拐又回了张家，母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松口气。秀红出去做工，张大奎反而落得个清闲，本就游手好闲的他，更不愿出去干活，在家喝酒，睡大觉，没事出去打打牌。秀红白天拼死拼活做工，晚上回家生火做饭，伺候张大奎吃喝拉撒，还要看婆婆脸色行事，日子过得疲惫不堪，如履薄冰。直到秀红有了身孕，婆婆喜上眉梢，欢呼雀跃，老张家终于有后了，为了秀红肚子里胎儿着想，婆婆不再逼秀红出去做工。张大奎不得已又挽起袖子，满不情愿地出去干活，每天放工回家，叫苦不迭，一脸凶相，对秀红颐指气使，秀红小心翼翼伺候他。有次张大奎干活时出了错，被工头呵斥，满肚子气，回到家喝了瓶白酒，借着酒劲张大奎想跟秀红亲热。当时秀红就要临盆，一把推开了野蛮粗鲁的张大奎，张大奎瞬间没了兴致，火上心头，抄起酒瓶向秀红砸去，秀红来不及躲闪，头被酒瓶砸破。婆婆听到响声赶紧跑来，大惊失色，立马请了村里赤脚医生过来，给秀红伤口做了处理，婆婆紧张万分，一脸担忧看着医生。“医生，这不会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吧？她可是我家花了大价钱买来生孩子的，不能有闪失。”“幸好没摔跤，下次不一定这么幸运了。”秀红听了心如刀绞，在婆婆眼里，她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并没有把她当做家人，甚至她都不应有喜怒哀乐。足月后，秀红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张大奎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恨不得立马告诉全村人，他有后了，村里好多单身汗羡慕不已。有了儿子的秀红通透很多，自己出嫁之后，娘家人从未看过她，她每次回去，娘家人态度都很冷淡，不问她冷暖，只让她跟张大奎好好相处，不要出乱子，婆婆跟丈夫也未善待自己。可是儿子跟他们不一样，儿子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没有经受世俗的污染，清清白白，纯纯净净。秀红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儿子身上，不管受多大委屈，只要看到儿子笑着的眉眼，就会有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全身。张大奎虽然做了爸爸，但并没有尽到爸爸的责任，他不会照顾小孩，却以照顾小孩为借口，不去上工，整日跟村里的狐朋狗友厮混。常常打牌打一宿，有时输了钱就拿秀红出气，大吼大骂，不解气就是拳打脚踢，秀红一个跛子，娘家又不帮自己，只能默默忍受。这种日子过了四年，张大奎彻底不找活计了，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他想让秀红出去做工养家，孩子给母亲带。秀红身体却大不如从前，加上生了小孩，月子也没做好，常常腰酸背痛，根本做不了之前的力气活。无奈，孩子需要吃食，家里需要开支，秀红决定出去打工，可惜没有门路，又不识字，几经波折，四处打听，找到了王伟。

02

王伟是专门介绍人去城里务工的中介头头，认识人多，路子广，他平头，黑瘦，眼睛里闪着精光。他瞅了一眼找上门的秀红，低头叹了口气：“你腿脚不好，进城能做什么呢？”秀红急了，身子前倾：“我会洗碗，会带小孩，会打扫屋子，现在城里不是兴找保姆吗？”王伟面露难色：“有个饭店倒是要个洗碗的，就是有点远，工资有点低，你愿意去吗？”秀红重重地点了头，回家收拾了包袱，抱了抱儿子，看着儿子粉扑扑的笑脸，潸然泪下，然后踏上了王伟掉漆的面包车。车子颠簸很久，秀红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车上只有她一人，她问王伟怎么就只有她一个人。王伟阴着脸，山路崎岖，他专心开车没有理秀红，秀红抓紧了包袱，没再多问。到了地方，秀红看到的是比家乡还要多的山，一群五大三粗的彪汉虎视眈眈瞅着她，其中有个男人手里还拿着粗绳。秀红脊背出了一层冷汗，她绝望地看着王伟，王伟一笑，露出两排密集尖细的黄牙。“大妹子，对不住啦！”秀红被绑着带到了徐来安家里，她被拐卖了，买她的人就是徐来安，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脸上的皮肤像风干的瘌蛤蟆皮。秀红跟很多被拐卖来的女人一样，嚎啕大哭，拼命反抗，以死相逼。山高水长，山路九连环，通讯落后，想要逃离，谈何容易？但秀红还是逃了，饿着肚子，从白天跑到晚上，她不认识路，到处是山，最后迷了路，到了晚上夜深露重，树林里传来阵阵狼叫，恐怖阴森，她吓得冷汗直冒。最后又跑了回家，换来徐来安一顿毒打，徐来安母亲也上前一起打，两人冷冷看着秀红，如同凝视一条苟延残喘的母狗，手臂粗的擀面杖如雨点般落下，秀红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从此没再逃过。徐来安见秀红安分了，指着母亲对秀红说：“以后我就是你男人，我母亲就是你婆婆，只要你不跑，我们就不打你。”秀红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徐来安，又看了看冷眼旁观的婆婆，点了头。她本以为自己是苦命的女人，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可是她想不到这世上的苦水竟有这么多。既然逃不出去，索性认命，至少跟徐来安在一起不用做工，不用在男人堆里讨生活，只要给他生孩子就行了。秀红一颗不甘心的心渐渐安静下来，洗衣做饭整理屋子，有时候还会给徐来安送饭。徐来安是挖煤的，村子里几乎所有男人都以挖煤为生，穷乡僻壤，山群围绕，根本没有其他产业。挖煤的男人是黑色的，送饭的女人几乎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丈夫，但秀红一眼就能认出徐来安，因为徐来安没有头发。秀红有时会看到王伟掉漆的面包车停在村头，王伟是挨千刀的人贩子，秀红恨毒了他，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村里光棍都眼巴巴等着他送姑娘进村。王伟倒不见外，有时还不知廉耻地跟秀红搭几句话。“别恨我，我是带你脱离苦海的，你老公游手好闲，婆婆逼你做工，到这来起码日子快活，不用受苦！”秀红白了一眼王伟，急匆匆走了，然后又止住了脚步：“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看到了，你老公打牌经常带着他，现在会叫爸爸，妈妈了。”秀红眼泪止不住流，她是真想儿子啊：“我老公知道你把我卖到这来吗？”王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这辈子没笑过似的。“让你老公知道，我早就蹲大狱了，他前几天还托人问我，你怎么不寄钱回去！再不寄钱回去，他就要给孩子找后妈了。”秀红听了心如刀绞，她已经两年没见儿子了。

03

徐来安跟婆婆脸上总是布满山雨欲来的阴霾，因为秀红肚子迟迟没有反应。徐来安甚至找到了王伟，威胁他说，“如果秀红生不了孩子就要退货！”王伟一脸谄笑：“她之前生过孩子，大胖小子，身子好着呢，别急，你再使使劲，说不定很快就有了！”临走前，还对秀红抛了意味深长的眼风，别人不知道，秀红知道，一直怀不上孩子，是徐来安的问题。可在落后偏僻的农村，有几个男人会承认自己不行呢？徐来安好不容易买了媳妇，如果生不出孩子，岂不让村里人笑掉大牙？可村里那些买不起媳妇的人，偏偏喜欢拿他开玩笑，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话阴阳怪气：“安子，看你媳妇屁股挺大的，怎么肚子里到现在没馅？”“难不成是你......”“哈哈哈....”每每这时，徐来安就会回家把秀红蹂躏一般，可是不管他如何在秀红身上耕耘，都没有开花结果。婆婆也急坏了，天大地大，无后最大，可没孩子总不能变出来吧，于是徐来安跟婆婆三天两头找王伟发牢骚。还请王伟到家里来喝酒，问王伟能不能再找个姑娘，毕竟买媳妇就是用来生孩子的，这秀红生不出孩子，可不要换一个？王伟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但也不好拆穿，只能万般安抚，秀红有时也上桌吃饭，私下里询问王伟自己儿子的近况。这一来二去，王伟看秀红的眼神蓄上了一层不清不楚的......软，来徐来安家里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家里只有秀红一个人。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秀红毕竟年轻，徐来安又秃又老，这么久秀红肚里都没馅。”“徐来安那方面怕是差点劲，秀红怕是要出墙。”徐来安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只能装做不在意，较劲了，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不行？两个月后，秀红告诉徐来安她怀孕了，徐来安惊得张开了下巴，开心得笑岔了气，自己果然宝刀未老，婆婆到处跟村里人说，恨不得敲锣打鼓。那天王伟又来村里了，徐来安迫不及待把秀红怀孕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请王伟来家喝酒。秀红眼里暗潮涌动，把徐来安叫到一边，贴在他耳边，轻声细雨告诉他：“孩子是王伟的，他趁你不在家，强迫我跟他亲热。”徐来安听了这话瞬间炸了，一把推开秀红，发了疯般捶打秀红，秀红倒地嘴角流血。“你再打我，我就告诉全村人，你不行，孩子是王伟的！”徐来安怔住了，往日的风言风语已经让他丢尽了脸面，如果坐实了事情，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封闭落后的地方，人言真的可畏，徐来安泄了气，瘫坐在地上，此时王伟准备开溜，徐来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既然不能拿秀红出气，就拿你出气，心虚的王伟跪地磕头求饶，徐来安哪里听得进去如发疯母牛般，使出浑身蛮力，活生生掰折了王伟右胳膊。王伟疼得眼泪鼻涕一起飞，杀猪般哀嚎，用仅剩的左手抄起手边剪刀，朝徐来安脸上毫无章法乱划，伴随徐来安一声惨叫，王伟落荒而逃。徐来安双目被划伤，请了赤脚医生来看，医生无奈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婆婆一下子瘫软在地，儿子瞎了，儿媳妇怀了别人的孩子。没多久婆婆郁郁而终，徐来安呆坐在门槛上，没白天没黑夜，他不敢再对秀红吼，因为他丧失了劳动力，母亲又走了。秀红再走，他就成了孤家寡人，生活都难以料理。

04

秀红冷冷看着徐来安，并不跟他说话，但每天会给他吃食和水，她终于出了心里那口恶气。其实她并没有怀孕，她知道王伟对自己起了色心，故意引诱，直至他上钩，而要儿子是徐来安的心结。一个拼命想要儿子的人，最后得知媳妇怀了别人的孩子，必会跟王伟有一场恶战，男人动物天性，保证了她们把基因的纯洁性放在第一。而王伟只能吃哑巴亏，谁让他干的是不干净的勾当！报警不可能，报复徐来安更不可能，以后村里谁敢找他买媳妇？所以，秀红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她想不到徐来安下手这么重。秀红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无比想念儿子，她又萌生了逃的念头，不管能不能逃出去，总归被闷死在这看不到希望的牢笼里好。可两天后，张大奎竟然找来了，夜里悄悄来的，徐来安已沉沉睡去。整整三年未见，秀红跟张大奎四目相接，竟无语凝噎。“媳妇，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听王伟说你被人拐到了这里，我为了找你，可是踏破了铁鞋啊！”张大奎跪地捶胸，哭得撕心裂肺，百爪挠心。“媳妇快跟我走，儿子想妈妈想得都魔怔了，车就在村口，悄悄的。”秀红感觉自己在做梦，被卖到这里这么些年，她没想到张大奎还能再找到她，带她脱离苦海见儿子。“大奎，我是被王伟卖到这来的，你要报警！”王伟身子颤了颤，一脸不可思议，拉着秀红手钻进了车里，秀红临走前，看了徐来安一眼。她想到自己第一次逃跑时，徐来安跟婆婆把她打得血肉模糊的场景，她甚至想或许那时死了就好了，就不用受苦了。所以她对徐来安没有半点留恋，她身上的淤血青紫，都是徐来安的杰作。重新回到家的秀红看到了儿子，她觉得那么不真实，她把儿子从头摸到了脚，亲了又亲，抱了又抱。而此时张大奎母亲年事已高，并且得了中风，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因为没有钱，儿子到现在还没上学。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钱，张大奎这些年，并没有改变，依旧游手好闲，沉迷牌桌，秀红去赌场找过他几次。有了秀红照顾儿子，他更加走火入魔，赌到昏天暗地，秀红隔着赌场窗户，冷冷地看着张大奎跟赌友有说有笑，指甲嵌入掌心。秀红问张大奎，她走这几年娘家有没有找她，张大奎满嘴酒气，回了一个字，屁！第二天秀红说，不管怎么样，她想带儿子回娘家看看，张大奎让她早点回来，还等她伺候老娘拉屎尿尿。秀红点了头，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从秀红去赌场找张大奎时，她就下了决心，要离开这个男人，因为站在张大奎旁边的人是王伟！张大奎根本就认识王伟，王伟当时对张大奎说，你走狗屎运了，你媳妇男人瞎了眼，你既得了钱，媳妇又回来了。当初是张大奎找到王伟，主动提出卖秀红，换钱还赌债，享乐，反正儿子也生了，女人没用了。由于张大奎欠债太多，最后把老母亲所有家底全部赌输了，老母亲被气得一病不起，瘫痪在床，一老一小都离不开人，张大奎日子一团乱麻。正好，王伟告诉他，她媳妇男人眼瞎了，可以把媳妇要回来过日子，当然要知道媳妇在哪，需要一些问路费。秀红觉得自己真傻，走了那么些年，张大奎要找自己，早就顺藤摸瓜找了，怎会等到现在？秀红站在母亲面前，看着陌生的母亲，冷冽道。“给我两千块钱。”五年未见，母亲并未欣喜，低着头哄孙子，头都没抬。“不给，我就带着儿子死，到时候张家人会找你讨那彩礼钱。”母亲这才缓缓抬起头，转身去拿钱，嘴里狠狠骂了句，赔钱货！秀红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消失在了夜色中，她将坐上绿皮火车，离开这个地方，带着儿子重新开始生活。而张大奎和徐来安还在家苦苦等待秀红回来，他们等不来秀红，只会等来法律的制裁，秀红在火车站找了公用电话，报了警。文: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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