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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约稿：鹤轩——

土地之殇

湖村中学一九六九年九月上饶县五七中学正式开办公社临时抽调了几位从地区下放来的臭老九担任高中主课老师一九七五年五七中学改校名为湖村中学三年后高考恢复翌年湖村中学一炮打响中榜率列全县公社中学头名几位主课老师也因此荣调到县中任教此后十来年间湖村中学高考成绩均以吃零蛋告终一九八九年湖村中学撤销高中部许多考不上县中或考上却因家困而辍学的初中生从此纷纷外出打工至今绵延不绝

肺矽病人他的脸庞毫无光泽，呈青褐色说话声音细若游丝从远处看，他不太像一个重症病人只像一个营养不良者其实，他的胸部面积越来越窄二氧化硅的粉尘堆积在他的肺泡上肺组织已全部纤维化就像他家用来垒猪圈的土疙瘩医生私下里对他老婆说，他已病入膏肓需要开膛洗肺。如果久拖不决生命肯定难保。如果施行手术，手术和医疗费用比较高而若干年前，他壮实如牛臂力无人企及家族祠堂里那块一百公斤重的练功石他能轻易地举过头顶如果掰手腕，方圆几十里无对手为了赚钱盖一幢三层楼的混凝土砖房为了给两个儿子娶上媳妇他一直在福建的铅矿和采石场交替打工时间长达二十六年他是我的一个堂弟，姓熊，名国栋多年前我上山打柴的伙伴多年后我急需治病救命的兄弟我递给他五千元时，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浑浊的眼里噙着打旋的泪花国栋兄弟，原谅哥无能哥没办法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五只白鹭五只轻盈的白鹭，悲伤的白鹭站在村庄的鱼塘边一动不动身上的洁白羽毛，一身的白羽毛看上去像五个披麻戴孝的人事实上，三天前五个留守儿童溺亡在鱼塘里他们在异乡打工的父母还没回到家乡悲怆的哭声就先到了一步且惊飞了鱼塘中五只白色的倒影……

向乡村道歉说话有点口吃的草头F，你发表过的诗文也有数百篇之多吧，但好象只有那篇题为《向城市道歉》的散文让你一夜成名连女文评家也啧啧称赞你的文笔优美一些商业性网站的散文栏目还竞相转发阵阵喝彩声缘自你的一个重要观点——早先那些如你一般的农村青年曾强烈地渴望进城如愿后却又为城市增添了负担比如制造了城市拥堵，推高了出租房价和犯罪率的上升……唯有道歉才能赎清原罪我读到你的这篇散文是一年后的事情我想给你打个电话骂你一通又深感不妥但如果我是一个不讲究道德品行的人该有多好我就可以毫不脸红毫无顾忌地骂你骂你是一个颠倒黑白的鸟人，没良心的鸟人你没看见乡村的土地已被扩张的城市吞噬吗你没感到乡村的水和空气已被工业区污染了吗你该听说农民的庄稼地和蔬菜地早被城里人廉价租赁你该知悉不少乡村少年被拐骗进了黑砖窑还有那些尚未发育好又不得不辍学的乡村少女成群结队地被城市之手推进了按摩院和洗浴中心而城里人只用不到元就扒下了她们的衣衫说话口吃的草头F，你要人们向城市道歉什么呢你早忘记了自己曾是乡村之子的身份吧如今混了个作家头衔，却成了一名乡村叛徒你妈妈的，你还可以继续对城市说着道歉但在城里人的眼里，你依旧是一个标准的乡巴佬

吃死婴者在弋阳曹溪的村子里我曾听说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传宗接代陆续将老婆生下的五个女婴摁在尿桶里溺死后来我在一个网站上看见几幅图片一个行为艺术家为了艺术当着很多人的面快速地把一个煮熟的死婴吃掉现在我还听说在广东有台商或港商为了滋补过度透支的身体花医院人流下来的幼婴煮着给饕餮了……我想他们那么喜欢吃死婴大概没有别的原因只是饿极了的缘故

河床干涸河床干涸，岸上的水田随之龟裂蝌蚪还没有长成青蛙就已渴死在龟裂的泥缝里河床干涸，河岸上的防洪林早已成为摆设。南风吹来时，防洪林找不到自己的倒影而在原来的河床上，密布的鹅卵石早被砌进村后的山坡那里的一座座坟墓堂皇得犹似宫殿现在，有人偶尔能在河床的沙石中挖掘出一些家畜的尸体还有一些被村民扔弃的塑料制品河床干涸，芦苇丛越来越少一些椋鸟飞来又飞去最终在觅食处被乌梢蛇吞噬抬头望一望蜿蜒到天边的河床河床依然干涸。我的故乡已经无言。而我在异乡只能干着急……

在青溪镇在青溪镇，上学的孩子把破损的书本翻寻了几百遍也没有劳作的人在村路上疾走的次数多在青溪镇，有经验的鸟一再把树上的暖巢往深山里搬急需补充营养的金雀子在觅食的途中只接近了愿望的一半还有稻香，在青溪的田野上弥漫还有鲩鱼，在池塘里睡眠它们和果蔬一样期待在老人、妇女和村童的守望中能返回羸弱的村庄但壮硕的劳力只从千里之外的打工异地捎来一句口信——要到晚冬才能回归故园

赣籍老人之死他命里缺火，生活中却又怕火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一辈子基本上就没实现过什么愿望余生剩下的唯一心愿就是百年之后能够入土为安不被城里的那一炉熊熊火光烧掉二零一八年夏天的某个日子有人告之，现在全县的殡葬政策变了七月一号之后农村人死了一律不得土葬要像城里人那样拉到火葬场烧掉他很害怕，心想若要入土为安不被火烧，就应该赶在新政策实施前去死于是，在新政策到来的前七天他先后猛然喝下了两瓶未开启过的农药但没死，因为两瓶农药都是假冒产品直到坚决地喝下第三瓶农药时他才口吐白沫四脚朝天一命呜呼他似乎就能顺利实现入土为安的愿望余生最后唯一的心愿即将如愿以偿可天有不测风云，人算不如天算已安安静静躺进了棺材里的他在全县殡葬新政策施行的第一天还是被挖坟撬棺抢尸运进火葬场烧掉了命里缺火的他，生前怕火的命最终化为了城市上空的一缕青烟……

旧红在一个普通夜晚，白炽灯下乡下落榜的女同学搓着手不安地坐在我家沙发的拐角处“三十多年没见面了，现在还好吗？”我的问话多少有点不合时宜我，是否还有些不谙世事“怎么说呢，我的丈夫前年患一场重病永远地走了。现在，我给城里一户人家做保姆。”也许，环环相扣的生活真的旧了她不便道出的秘密在白炽灯下只是轮廓，而不是真相这一夜谁已无比忧郁？记忆中那一张镶嵌着酒窝的脸庞，像红苹果在我的心中已无声地坠落而我，何时能将命定的生活翻卷过来或在季节流转之后彻底地把生活过得更失败一些？

草垛草垛堆得太高的时候想要飞而鸫鸟真的从深山飞来时草垛又一动不动草垛不再升高的时候秋风一夜高过了它的头顶鸫鸟的皮肤干燥时田野上的秋天已经很深了秋天已经很深了田野上的草垛又是谁的草垛是否只有天空的内心接纳了大地这一只只松软的乳房？

别人的屋檐下故乡在千里之外留守你在别人的屋檐下疾走故乡在千里之外荒芜你在别人的屋檐下落寞故乡在千里之外孤独你在别人的屋檐下抽搐故乡在千里之外沉默你在别人的屋檐下痛哭故乡在千里之外破败你在别人的屋檐下错爱故乡在千里之外迷离你在别人的屋檐下喘气故乡在千里之外颓靡你在别人的屋檐下惊悸故乡在千里之外无助你在别人的屋檐下呼救故乡在千里之外呻吟你呐喊却又喊不出声音故乡在千里之外召唤你却已无力再挥动手臂

瓦片是高高低低的故乡瓦片一抬高，我就十七岁了出家门，看瓦片最后一眼。母亲泪如雨下那时，盘山而过的乡村公路蜿蜒到瓦片下踩上去窸窸窣窣的沙子路面从来无意阻止我外出求学的步程绿绸缎般的丘陵，在我日渐模糊的视线内起伏。一朵不怎么鲜艳的山茶花曾初绽一瓣初恋，但最终被另一只瓦片划伤自那以后，我不再去想炊烟是否高过了村庄。也不再去想屋檐下的雨帘能否稀释掉我双亲多少汹涌的泪水但自那年以后，我在异域多次听闻瓦片开始越来越低。蔬菜园里害虫成群稻田或池塘里的泥鳅和黄鳝开始绝迹还有田畴上的红辣椒、萝卜和白菜于冷冬结束时仍一直无人采摘直到有一天，瓦片低到故乡屋檐下的雨帘不再有蓑衣和斗笠作背景越来越低的瓦片，越来越低的卑微一到夜晚就被凛冽月光泛白，如薄霜倾覆一到雨天便顺檐而下，汇入村河牵引异乡一颗潮湿又挣扎的心涨潮瓦片越来越低，炊烟越来越高越来越淡，像薄霜般的月光敲遍瓦当它们多像剃光了我少年时的瓦片头又像腌制的一坛我百吃不厌的酸菜供我的馋嘴和孤傲之心下酒。而当我独酌到天明，月光已抱紧一盏空壶沉睡

死亡像……死亡像一台粉碎机将我九十七岁的母亲转动了几圈母亲就成了一抔骨灰死亡像一台切割机将我一百二十斤的母亲削切了几遍母亲就成了一帧遗像给我生命的是母亲给我乳汁的是母亲只留一抔骨灰给我的也是母亲只留一帧遗像给我的也是母亲在骨灰与遗像之间母亲住进了一只空心木盒而我呆立在木盒外面仍看见粉碎机，看见了切割机

宿醉那是哪一年，哪一天我喝醉在老家村庄多年前折翼在异乡回到温情的家乡疗伤那是哪一年，哪一天我醉倒在八仙桌旁我的伤口很深很宽唯酒精才能减轻痛感亲友们四面八方赶来一次次将我来探望早年出走了的恋人是否还愿意为我祷盼那是哪一年，哪一天我宿醉家乡到天亮村前的那一条小河日日回旋夜夜在流淌往期诗人荐读：谭莉水苏张抱岩高伟马兰鐡包金迟顿萦之伊夫宋煜沙马小毛鱼李不嫁凌之凌子黍不语红朵田字格梅娜李不嫁黑马荆棘草语玖盈盈禾秀西征鹤轩李庭武谢晓庆朱建业尚仲敏李曙白彭先春凌子田凌云北苇希贤鹤轩李不嫁熊国太白鹤林楚子臧海英李不嫁大解迟顿楚雨小毛鱼窗户乌合一笑鹤轩无叶树李南雪克李不嫁沈苇王厚朴鲁橹潇潇细雨郑德宏江非丁子冷公子邓斌李曙白李不嫁成小二苏俊西阔小北熊国太雪蝴蝶也也黄丽嘉宗小白胡弦郭新瑞阿磊李不嫁梅娜沈浩波林轩鹤鹤轩黄文庆李敢米兰吴素琴小毛鱼吕本怀李庭武毛子熊国太马启代布客李文武五月牛二缘李不嫁葛平于海棠慕白育邦长河饮马刘合军罗秋红李庭武严百河病夫鐵包金阿磊杨桦熊国太李曙白柯寅百定安迟顿陈润生轩辕轼轲李不嫁阿登张新泉曹东叶德庆鹤轩一首哥哥刘金忠李庄李不嫁汪剑平李庄鹤轩雪克汪剑平刘川包尘陈润生李庄琳子马冬生蒋雪峰清小欢李庄杨森君李不嫁鐡包金汤养宗鹤轩梅娜李不嫁雪迪小毛鱼拉萨李不嫁吴小虫张新泉唐月鹤轩周所同行顺梁梁臧棣林东林海湄川美李不嫁陈计会鹤轩叶秀彬张常美指纹吕历石英杰车延高山鸿梅燕谢炯雪克鹤轩二缘潘洗尘黄文庆大树沧海凝神鲁橹廖江泉小毛鱼彭先春鹤轩哑石崔岩辰水李不嫁雅琴马累郭辉黄纪云汪剑平刘振周黑朗卢文悦尚仲敏天晴了布林飞廉鹤轩雪蝴蝶鹤轩伤水雨田达达李不嫁汤养宗丁胜刘川鹤轩麦豆赵阳伤水人邻李虹辉清小欢向以鲜养心兰李文武徐敬亚沙马西棣陶发美鹤轩宋迪非李庄小毛鱼余海岁祝立根鲁亢西娃李不嫁落幕余怒张绍民刘合军余笑忠雪落心灵海轻.琳森子龙鸣大解马叙冷眉语子空汪剑钊康泾于海棠介.意鐡包金而己熊国太胭脂小马尼宁李唱白海森威尔迅周瑟瑟凡果如是我闻南门听雨谷禾荆棘草张尺吕历忧子天界梅依然马泽平刘川朱建业伏枥斋蔡小敏大连点点辛夷西阔喻言宫白云李树侠毛子鲁亢砺影孔坤明宗小白林旭埜慕白周瑟瑟泉子王子俊陶发美小荒桃生李浔宾歌鹤轩商震余笑忠叶海虞兵科月窗李曙白叶秀彬瓜田绣锦李不嫁费马大定理王单单阿蘅谷未黄徐敬亚百定安吕达刘年吴振英伦李不嫁绿树成荫杨角离开雪迪胖荣老猫小北以琳阮宪铣思涂拥阿登初见叶秀彬梅娜邵秀萍林荣牛梦牛鐵包金张远伦崔岩思无涯淳本木隶南紫穗穗李立阿固思不群李栋西卢呆瓜蔺正勇陆岸麦萨唐月风荷笨水王山林乌鸦丁连山阿剑田法拉萨琳子风铃子于海棠西娃瘦男桑根邵纯生落幕呆呆杨桦雷平阳郜希贤刘金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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