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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静波

大母舅是家公(外公)的干儿子。小时候的大母舅身体孱弱、多灾多病,又不喜好读书,初小毕业就一直在家闲耍。长到十四、五岁了,落得个狗屎做鞭一一文亦文不得,武亦武不动,学无文章之才,手无缚鸡之力;找曹瞎子算过几张八字后,认定是大母舅八字跟他父母八字相冲相克,须得找个保保(干爹)方能驱吉避凶,诸事顺窜;于是大母舅的亲爹便选了个黄道吉日,一手牵着大母舅,一手提着衣帽鞋祙、壶酒片菜等″礼信"找到家公寄拜干亲;待大母舅慎重其事的三个响头磕了,家公便拿出一根红绳绳,打个活扣拴在大母舅左手腕上,口中念念有词:天上掉下一根绳,今日拿来拴贵人,自从今日来拴过,无灾无难长成人;一套礼仪下来,家公就成为大母舅的保保,大母舅成为家公干儿子的同时,顺便也就成了家公的裁缝学徒。于是乎,大母舅也就成了我的大母舅。

川南有句俗话:母舅当娘。虽说不是亲亲的母舅,然而在记忆中,大母舅是很喜欢我的,在那段啃生红苕吃苞谷饭喝麦汤巴的年辰,冲着大母舅时不时偷偷塞给我的一把南瓜米、几颗猫屎糖,我这张豁吃嘴理所当然就更甜了:大母舅大母舅大母舅……叫得比亲母舅还亲。

大母舅比我大五、六岁,从小脸相就长得有点过于着急,一额头的皱皱,尖嘴猴腮,倘若笑起来,真的比哭还难看;算起来今年也就五十七、八吧,但看上去起码有七十几的苍桑。记得十多年前我跟他进过一盘宜宾市里边走人户,坐公交车时,一个红领巾见我们站着,立马起身礼貌地对大母舅说:老爷爷,您坐嘛。大母舅一脸通红,慌乱中语无伦次:不坐不坐,老爷爷还力扎,力扎得很。那年,大母舅也就四十零点。生活中太多的磨难,终究没能磨平岁月的艰辛刻印在大母舅脸上的褶皱……

大母舅平时爱喝点豆豆酒,经常在酒后长叹短吁,说这辈子可能是撞倒啥子龌龊了,尽打烂账,就TM没伸过皮。

学会裁缝手艺不多久,正赶上改革开放,裁缝终于可以″单干"了,大母舅便自己买了两台旧缝纫机,干起了个体裁缝铺。那二年的人些生活刚好有点起色,做新衣裳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母舅店铺的生意也越来赿红火,曾一度扩大到七八台缝纫机,十几个帮工学徒都还搞不赢的地步。红红火火中,大母舅便在众多的女徒弟中挑选了一个漂亮的,风风光光地娶过门当了老板娘。于是乎,我便也多了一个漂亮的大舅母。那阵子,大母舅的下酒菜除了豆豆,还添了一盘猪耳朵,二两酒下肚,便沾沾自喜:嘿嘿,有艺不孤身!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祖国形势一遍大好,百行百业突飞猛进,一路凯歌……在市场经济气势汹汹地取代计划经济的变革之后,市场逐渐显露出它狰狞的吃相,残酷的竞争堪比战场,刀刀见血、你死我活、弱肉强食、大浪淘沙、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再多的词也道不尽市场的凶险。裁缝铺子是在市场争斗中最先倒下的牺牲品。

随着制衣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噌噌冒出,原本穿惯了用灰黑粗布、双蓝棉布缝制的衣杉的人们,开始把目光转向商场中淋瑯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的成衣柜台……而昔日红火的裁缝铺,便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直至遗忘……

大母舅在迷惑和愤懑中失业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回豁过味来一一稳稳在市井中生存了千百年的裁缝铺子,咋就一夜之间丢了立锥之地……大母舅哎,伤心的又何止你哟,抬眼看看吧,本以为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的东街的粮站、南街的供销社,西街的食品站,北街的运输队、福利厂、航运社、综合社……哪家又不是一夜之间″下了岗"?哪家又不是一夜之间丢盔亮甲哟?

现实硬如油盐柴米酱醋茶,容不得大母舅有多余的时间去哀怨,生活,还得继续……接下来的几年中,身无旁技的大母舅不得不一次次拜师学艺一一卖烧腊、开面馆、做早餐、泥水匠、修钟表……最后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那阵子,大母舅常在二两豆豆酒下肚之后哀哀怨怨:唉……艺多不养身……

消沉了几年,在大舅母的鼓动和催促中,东凑西借,大母舅的品牌时装店闪亮登场,门市里挂满了一排排港澳品牌、时尚服饰;一时之间,那生意实实的叫得上风生水起、蒸蒸日上、顾客盈门……于是乎,大母舅又过起了一盘豆豆加一盘猪耳朵下酒的细糠生活……

哦豁!大母舅的生意仿佛在一夜间又″哦豁"了。大母舅也说不灵醒究竟从那天开始,人潮不再涌进他的时装店;逢场天稀稀荒荒还偶尔一两个人进来打个转转,问问价格,试试大小……闲天家简直就是门可罗雀,偌大的门店显得空空荡荡,多数时候就只见大舅母拿着鸡毛掸子东一下西一下无聊地掸扫落在无人问津的时装上的灰尘……

终于有一天,大母舅闷下二两豆豆酒之后,咬牙切齿、依依哑哑地骂骂咧咧起来:狗日的马矮子,你居起心整老子吃不起饭哟……唉,终于醒豁了,这一回,大母舅的实体店惨败给了无所不卖的电商……

无可奈何的大母舅跟大舅母一番合计之后,亏本把时装店转给了下家一一一个从没做过生意的却不怕死的拆迁户;唯一附加条件就是,允许大母舅在店门口街檐坎边边摆一台缝纫机,干点绞脚边、换拉丝、缝破改旧等零星活路以维持生计。

时装店盘出去那晚上,大舅母这样日觉闷豆豆酒的大母舅:老娘随时都跟你讲,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你不要再跟老娘七翘八裂了哈,从今往后就守着你那架缝纫机,补点破衣裳烂裤儿找点稀饭钱……

于是,当了一辈子??耳朵,有钱时便想吃点猪耳朵补耳朵的大母舅,为了生存苦苦转了大半生,终究又转回了裁缝的老本行一一新衣裳是没得做了,仅剩绞脚边、换拉丝、缝破改旧……猪耳朵又消失了,嚼两颗砂胡豆,闷一口老白干,大母舅一声长叹: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泪,无声地流下来,随即又浸没在大母舅脸上深深的皱纹间……

夜深了,隔壁老王那边电视里飘出一首歌……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现……

低保一一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简称。

一九九七年,国务院下发《关于在全国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通知。

低保是在城市已经建立了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基本生活保障、失业保险、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等″三条保障线"制度的基础上,建立实行最低生活保障的制度。

因家庭成员存在重度残疾或疾病丧失劳动力,其住房或收入明显低于当地低保标准的居民,均纳入当地最低生活保障范围……

低保是社会救助实现城乡统筹的具体体现,有助于保障民生底线公平,让更多困难群众享受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的成果。

在大舅母怂恿和督促下,大母舅厚着脸皮到所在社区居委会交过两年低保申请;第一年说是大母舅有营业执照、做着生意没资格吃低保;第二年又因大舅母手指上那圈三克二的已经箍得梆紧的结婚纪念日买的金戒指而被清除出去;第三年,大母舅在″高人"指点下,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送出了两瓶自己珍藏了十几年舍不得喝的、包装盒子生了霉衣的五粮液,外加一个″牛皮纸信封",终于挤进了″吃低保的"行列。大舅母找人帮忙剪断了手指上那圈三克二的金箍子,方才心安理得地吃起了低保。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当大母舅把每月百来块的低保金交到大舅母手上时,大舅母总按捺不住满腹牢骚,阿Q般在自家屋头双手叉腰跳着脚撒泼:妈卖B,那些有关系有后台的,身上穿金戴银,收拾得舒而阔气,房子几大套,天天麻将大贰打得上好,每月倒吃几大百低保,哼,那些狗日的贪官污吏些,粑和吃多了,总有一天要屙秋痢打飙枪挨粑棒……接下来又开始日觉大母舅:可惜了你那两瓶生霉衣的五粮液哟,倒贴盘餐二十三,跩蹬跩蹬给人家送到屋头去…这盘心头舒服了噻……一个月就只这百来块钱……吃低保,吃个铲铲,只怕吃屎得要掺砂哟……当初老娘就喊你不要帮补这冤枉钱,你偏不听……唉哟!老娘说你是人牵着不走、鬼牵起跑得飞叉叉……

大母舅慌忙上前捂着大舅母的嘴,压低嗓子悄悄咪咪道:唉哟喂…你这鬼婆娘哎,小声点喊,隔壁老王听倒传出去,明年子还吃个锤子的低保哟……哦,社区通知了,明天上面有人来镇上检查,喊吃低保的全部去大街上打扫卫生……

大舅母便幌然大悟般回豁转来,吐吐舌头,立马就收风了……

低保一一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简称!

特此申明:以上此段内容系大母舅酒后所述,内容是否真实,天知地知大母舅知。本人个人表示不相信!亦不代表本人立场!读者切勿对号入座。

对于大母舅而言,之前好歹做过几盘老板,亦曾风光过两天;论家境在这个地势偏远的川南小镇虽说比上不足,倒也比下有余,父母离世时,给他留下了分地主浮财得到的胜利果实,一栋带门市的进深五六间的榫卯接构的二层小楼……从学裁缝那些年开始,街头巷尾邻里碰面对方免不了招呼一声″师傅",说俗点在背地后头也要称一声"裁缝";打拼几十年到如今只落得个"缝破改旧"的街檐坎摊摊,在人们势利的目光中,对他的称呼也渐渐演变为″补烂裤儿的"、″补巴巴那个"……

时间稍长些,大母舅也就慢慢习惯了旁人白眼,用他的话说: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三穷三富不到老。叫花子还有三年荤酒运,讨口子总有吃顿饱饭的那一天……

吃了低保后的大舅母似乎也低人一等般把以前的火爆脾气收敛了好多,也不搒倒磕倒就日觉大母舅了,有时还主动帮大母舅炒盘豆豆,陪大母舅小饮两杯,边喝边自言自语道:人家骑马我骑牛,还有走路的在后头,走路的回头看,后面还有挑脚汉;补烂衣裳就补烂衣裳,又不是好丢人,比起那些大街上捡渣渣的,比起那些大街上要饭的,补烂衣裳好歹算份手艺……

大舅母这番话,既是在宽慰大母舅,同时也是在宽慰自己,似乎想在无奈中寻回失落的脸面……以往风光之时,大舅母总是一叨二骂,一唬二嚇,就连大母舅进进出出也要详细汇报何去何从,荷包头经常是搜得连滚滚都不剩一个,何曾有过这等的知遇,何曾有过这般的温柔……如今大舅母一番知心知冷热的话,顿时让大母舅感动得一踏糊涂……泪目两凝望,轻轻拉过大舅母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默默端起酒杯就着咸咸的滚烫的泪一饮而尽……此情此景,恰如那管道昇的《我侬词》:……将咱俩个一起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有人断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然而,在大母舅和大舅母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叫同甘共苦,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方知这世道,只有共同经历了风雨的夫妻感情,才更加显得珍贵。

通常,人们在对于衣、食、住、行的描述时,衣,总是排在第一位。

自盘古开天劈地,经过了从猿到人、继而进入人类文明的历程中,忠孝仁爱、礼义廉耻便成为人类活动的基本宗旨,而衣食住行则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

在进入高度物质文明之后的群体间,穿衣不仅仅只是为了御寒蔽暑、避体遮羞,更具有装饰、礼仪、宗教、习俗、认同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进而起到了显示每个人身份地位、素质修养、民族信仰等作用。

有人说,衣着得体了,便能体现一个人对道德、礼仪、仁爱、廉耻的重视;而吃住,惟一日三餐、卧榻三尺,即便是粗食陋居,只要你不晒出来跟人攀比,又有谁会刻意跟你计较呢;出行方面,更是灵活多变,只要满足需求平安达到便是目的。依据这些层次来考量,″衣"放在衣食住行之首位便也顺理成章。

然而,话又说回来,″衣"为首位亦并非泛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远的不说,只需回望几十年,你就会明了,曾经有一段时期,食,才是一个人生存下去的真真实实的王道。

那些年的老百姓大多饥肠辘辘、枯瘦如柴、面黄肌瘦、肚皮瘪到连裤儿都拴不稳,哪还有余力去装扮衣冠楚楚,谁还有心情去讲究仪容装束……

至今难忘那年夏天,小学校放暑假,便跟随父亲去到他工作的地方一一川南蛮荒大山之中一处叫″银光屏"的深山老林,那是一个居住着几十户少数民族兄弟的古老寨子。

几乎每天下午,总有一大群寨子里的小孩在我们居住的营地附近大山上游戏一一清一色拿着竹刀枪木棍棒,漫山遍野不停奔跑,嘴里喊冲喊杀,并不时发出尖厉的长啸。好奇心驱使下,我们几个队部的小孩便大胆地往他们游戏的山上奔了过去……

爬坡上坎走了约半小时,终于接近他们游戏的山上,谁知刚一露头,那群孩子中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嚎,随后一哄而散,或三五个、或七八个,惊慌且飞快地躲进了各自家中稀篱破壁的窝棚里。跑得再快,他们的背影还是没能快过我们的视线,天,那几十个孩子竟没有一个穿衣裳,全都光着屁股,仅仅其中十几个高大的孩子,似乎在正面腰间围了一块布……

后来,一些胆大点的男孩子便开始出来跟我们接触,从几岁到十二三岁的男孩,都是赤身裸体……我们便把带来的馒头分给他们吃……再后来,女孩和大一点的男孩也出来了,大点的男孩腰间多了一块用草绳拴着的一尺见方的遮羞布,女孩则通通是一块挂在颈子上、又在腰间拴一道的围腰帕……

之后我们每次去找他们玩,总是想方设法带上一些对于我们来说都同样稀罕的吃食:馒头、饼干、纠纠糖、花生米……还把仅有的几支铅笔、几本娃娃书也偷偷送给他们……同样,他们也回送我们一些吃食:苦养粑、野葛根、晒干的岩鼠肉,烧熟的打竹虫……

民族大团结之后,他们才毫无避讳地告诉我们一些属于他们的秘密:他们是少数民族,祖宗八代就居住在这深山老林中,一年四季都是以土豆,荞麦,苞谷等山粮赖以生存;平时家里若能一天吃上两顿食物,就算那年收层不错;农闲时一天吃一顿是常有的事,孩子们饿了便在山里刨吃食,但凡能吞下肚的、没有毒的几乎是逮啥吃啥……说到穿就别摆了,寨子里大多数家庭就一两套大人穿的稍微好点的衣裳,这一两套衣裳是留给家里要出门办事或走亲访客的人穿的;只要寨子里不进外人,留在家中劳作的人便是穿那些补了又破、破了又补的烂得起刷刷的簑衣般的烂衣裳……如果寨子里进了外人,他们便躲在家中不出门……而小孩子些,几乎就捡点破布烂片遮遮羞,若是破布烂片都没有了,就打光叉叉……

那段艰难的岁月,那段辛酸的故事,似乎早已随风远逝,消忘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心中惟愿,岁月静好,时光温暖,让饿肚皮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吧……

今天,重提这段苦涩的往事,只想说明,唯有站立在高度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的基础之上,才会让人感觉到衣不蔽体是一种失礼,才会让人认知到礼义廉耻是符合人类活动的常规。若是饿着肚皮讲仁、义、礼、智、信,一切就都是空话。

闲篇扯了一大坡。各位要问了,你在摆大母舅的龙门阵,咋就扯到衣食住行上去了?其实,各位别忘了大母舅现是干啥的?补烂衣裳的。对了,衣食住行的衣,就是穿衣裳,衣裳要是穿烂了,不也就跟大母舅这个补烂衣裳的扯上关系了吗?

闲言少讲,书归正传。前面说到大母舅落得个“缝破改旧"的街檐坎摊摊,失落之际,在大舅母一番温情慰藉之后,也便把一张老脸抹下揣在包包头,安心做起了缝破改旧、换拉丝、绞脚边的营生。

俗话说得好:条条蛇得咬人,乌梢蛇不咬人也嚇人。现在而今眼目下,已不像龙隐镇三嫂子在街边边摆薄荷水摊摊那样随便了,也不是你摆个摊摊就有生意找上门的。即便有人拿两件破衣烂裳找你补,大母舅你那对招子还要放亮点,手脚还要搞麻利点,远远的你看见那城管一现身,赶紧把缝纫机往店子头拖,若是手脚慢半拍,遭那城管大爷逮个正着,罚你一笔占道经营款,你几天的稀饭钱就泡了汤。

封建时代的《弟子规》有曰:衣贵洁、勿贵华;上循份,下称家。

说穿了就是穿衣服贵在干净整洁,而不在于华贵漂亮;见长辈时穿的衣服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平时在家穿的衣服要和自己的家境状况相称。

衣裳二字,具《释名》:上为衣,下为裳。裳,障也,所以自障蔽也。障,为有保护;蔽,为遮羞之意。译文:衣服是个屏障,是用来遮羞的。

如果真如译文所讲,衣裳是用来遮羞的,那么,一旦不小心破了丁点,便会找裁缝补上缝好,大母舅亦就不愁无用武之地了。

你倒瞧瞧现在的年轻人穿的衣裳裤儿,一个二个全整成啥模式了,且不说手倒拐、克膝头上净是洞洞眼眼,有的干脆直接撕个卡弄长的娃娃口掉起一甩一甩,有的全身上下衣裳裤儿全是洞,有的直接把上衣齐胸撕下露出肚皮窝窝儿,有的亮起肚皮窝窝儿还要在肚皮窝窝儿下方纹个蛾蛾猫丁赖格宝,有的把上衣领口开到心窝子,有的把瑶裤儿穿在长裤儿外厢……包罗万象,无奇不有……非要衣裳裤儿烂到连羞都遮不住了,方能显得出堂堂中国现代青春少年那种摩登时髦和独具一格。

要说这种破烂衣裳不好看吧,若是一个年青妖娆的小女子穿这一身破烂货走在步行街上,那几个烟包老者硬是津津有味地盯起眼晴看,甚至看得口水流下来都不晓得;要说这种乞丐装好看吧,你再看那几个老太婆,呸呸呸三爬口水吐了,还顺口飙一句:B样子,难求得见。

也许,是我们这种倒老不嫩的年纪的人没有欣赏水平吧。曾经有个嫁到外省的女孩也穿过一条只破了膝盖的牛仔裤,开着大奔回到川南小镇看望重病中的老父亲,老实巴交一辈子的老父亲见到女儿后,顿时双泪长流,硬撑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百元钞票递给女儿,口中嘟嘟囔囔地哭着对女儿说:爸爸对不起你,这几年你在外面受苦了,裤子都破成这样了还在穿,这钱拿着,一会儿上街买条好裤儿穿吧……女儿再三解释,老父亲只是不信……几天后,老父亲带着遗憾走了……返回的途中,女孩把那条破膝牛仔裤扔到了车窗外的野地里……

其实,穿破烂乞丐装这种潮流对于常人来讲倒也没啥关联,更不影响环境,亦可以说伤不了大雅,然而于大母舅来说,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试想,连好好一身衣裳况且夺几个洞洞来穿,哪个鬼大爷还找你大母舅"缝破改旧"呢?

酒可以倒满,话不能说太满。有个词叫"否极泰来",换成大母舅的说法,叫叫花子亦有三年荤酒运。这不,说着说着,大母舅的荤酒运真的就找上门来了。

说到大母舅的荤酒运,就不得不提及王大爷;各位雅静,稍安勿燥。王大爷啊,你问是不是抓壮丁的王大爷,非也非也,此王大爷非彼王大爷也,且听老哥哥慢慢道来。

此王大爷,是我们这川南小镇上原本土生土长的王大爷,王大爷刚解放那年就参加革命工作离开了小镇,后来王大爷便在外地工作结婚生子。那些年正是热火朝天鼓足干劲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年代,国家正需要人口,于是便鼓励生育,一家生个三五几个小孩纯属普遍,若生个八九十来个娃娃就称得上″模范妈妈";这王大爷觉悟高,肯定得响应号召,那王大娘当然也不甘落后噻,于是两人鼓足干劲接连不断生了不多不少儿儿女女十二个,着实为国家作了不小的贡献。后来王大爷父母都岁数大了,又加上十二个小孩,全住在厂里实在是有所不便,于是王大爷便把王大娘和娃娃些全部送回老家小镇上生活,一来好照顾年迈的父母,反过来父母也帮着照管众多的娃娃。

这一晃几十年便晃过去了,王大爷也就作为离退休老干部,落叶归根回归小镇。

回到老家,单初独自一人离乡背井,如今王家已壮大为约七、八十人的众口之家;凭王大爷的威望和习惯于领导的魄力,当然就把十个儿子统率成一个大家庭,并一手掌管了这个大家庭的财政大权。由于王大爷管理有方,加上儿、媳、孙辈又都"站着岗",钱儿硬梆梆。一家老小倒也其乐融融,日子过得舒舒坦坦……

大母舅家隔壁老王正是这王大爷的幺儿,时不时王大爷就拿件把破个洞开条口的汗衫内裤之类让大母舅缝缝补补,顺手便丢下十元八元的也从来不兴找补。大舅母常说:王大爷还真就有老干部作风,勤俭节约,帮穷顾弱。

穿破烂乞丐装崇为时尚之风吹遍大江南北的同时,亦吹进了南蛮之地这个原本民风淳朴的偏僻小镇,于是乎,小镇大街小巷便满是烂衣裳,破裤儿,露脐装,低腰裤,穿皮鞋不穿丝袜,光颈杆套根领带……

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这天,也恰恰是王大爷八十八岁生日。隔壁老王头一天就到镇上最好的兄弟老火锅馆定好了八大桌鸳鸯火锅,一家老小聚聚餐热闹热闹;

一大家人能到的都到了,只等着王大爷发话便好就坐开席。

王大爷稳坐上席,端起盖碗茶品了一口,清清喉咙正准备发话,抬眼望去,不由眉头一皱一一座前齐刷刷站立着的几十个孙儿、孙媳,孙女、孙女婿、以及几个外孙、外孙女中,竟有一大半披襟襟挂柳柳,破衣烂裳,文不架武,吊耳郎当……顿时,怒目圆睁,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王大爷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随后便是威严的训斥:你们这般不识好歹,不分美丑的混帐东西,放着规规矩矩的好人不做,放着整整洁洁的好衣裳不穿,偏偏穿这些妖娆古怪的破烂货色,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得不自在了……从今天起,全部不得再买新衣裳,吃过饭之后,立马把你们各人的破烂衣裳全部抱到隔壁裁缝铺里补好再穿。

老爷子发话,谁敢不从。于是,大母舅的工作台上,甚至家里饭桌上,床上几乎堆满了王大爷孙儿些的乞丐装……

有个词叫″双喜临门"。就在这节骨眼上,那个从未做过生意的不怕死的迁拆户,终于也见识了一盘马矮子的威力,扔下一大堆沾满灰尘的时装,亏本把铺子退给了大母舅,屁股一拍走人了……大母舅跟大舅母一合计,将老猫遇到将老者一一将将合适,立马找来笔墨纸砚,请王大爷帮忙写了块″缝破改旧工作室"的招牌。

王大爷训孙″补破改旧"的事很快便在小镇上传开;一些知书达理,看重脸面的家庭,纷纷训儿斥孙,弃旧从新;于是乎,破烂的乞丐装便潮水般涌进大母舅的"缝破改旧"工作室,人潮,再一次涌向大母舅的店铺中。

夜深了,大舅母给忙碌了一整天的大母舅酥了一盘花生米,端上一盘猪耳朵,两杯酒满上,碰杯,干了,有滋有味地对饮起来……酒酣耳热之时,大母舅握着大舅母的手,老两口子摆起了悄悄龙门阵……

大母舅:老婆,我就说嘛,叫花子亦有三年的荤酒运,讨口子总有吃顿饱饭的那一天,这财运一到呀,硬是挡得挡不住。

大舅母:老话说的,家和万事兴,和气能生财,还真是这样的,你看看,这两年我不再吵你,还真就转运了,来,亲爱的,干一杯。

大母舅:照这样的生意干下去,要不了好久,我们就可以做大点的生意了。

大舅母:嘘……说话小声点,隔墙有耳;你看你,就是沉不住气,刚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做其他生意要办营业执照,营业执照一办下来,哦豁!低保就出脱了,这两年刚刚把你那酒钱信封钱收回本呢,听说低保钱又要上涨了,我才舍不得丟哟。

大母舅:有道理,我们就搞点缝破改旧,既不张扬,还盘盘都是现钱,再说,补个巴巴十块八块,改件旧衣裳三十二十,阴倒来钱还不显眼,低保照吃不误,何乐而不为呢。

大舅母:唉……像我们这种找点辛苦钱的,有活路做,熬更守夜身体累,没活路做,干耍起又心累;天晴找来落雨吃,落雨找来害病吃,不节约两分钱在旁边,二回真有一天做不动了又靠那个哟?

大母舅:唉呀……你也不要去巴倒气了,我晓得你心头的痛,怪只怪当年记生办的屁娃些,硬说你未婚先孕估倒弄去打引产针,六七个月的男娃娃儿,啥子都长齐了,遭孽哟,到现在害得你弄多年都怀不起。

大舅母:唉……没得娃娃也好,要是多个娃娃,只怕还供不起哟,这些年光学费就贵得咬人,今早上去买猪耳朵,肉又涨价了,三十多一斤,前两天问了下兔子才十二三一斤,本想今天去买,那晓得今早晨就涨齐二十二三喽。

大母舅:唉……有啥子法嘛,哪样都在涨,再涨下去怕是连饭都吃不起哟,来来来,不管恁个多,干一杯再说。

大舅母:不要喝多了哈,唉,我问你哟,拿来补破改旧这些衣裳中,有些布料扎实的,补起了倒还可以穿两水,有些布料本身就朽得到注,再补好多巴巴也没用,拿回去搓两下又开口口了,我们钱儿倒是进了,人家会不会找我们赔哟?

大母舅:赔个铲铲哟,本身就已经朽垮杆的衣裳,补个巴巴有屁用,万一烂了来找,只要我补的巴巴是好的,其它地方烂完了也不关我的事。

大舅母:也是哈,其实这些烂衣裳,是王大爷喊他们拿来补,又是王大爷出的钱;我们负责补起为原则,至于穿得穿不得,关我们屁事。

大母舅:就是噻,其实有些烂衣裳,改旧的工钱拿去买一件新的都够了,还改旧,我看是越改越旧。王大爷简直就是钱多了找不到地方消。

大舅母: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王大爷这一盘简直就像是你的再生父母,帮了你好大个忙哟,要不然,你今天还能吃得起三十几一斤的猪耳朵。你就闷起脑壳补你的巴巴,改你的旧衣裳吧,少说话,多做事,记倒起你老汉以往教你那句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这年辰,只能胡吃,不能胡说。

大母舅:夫人一席语,胜读十年书,来来来,你我夫妻二人干了这杯,洗个澡澡入洞房。

那一晚,大母舅喝多了,靠在大舅母手弯弯头做了个美梦,梦见一群人来帮他家粉刷房子,眼看着旧房子刷得焕然一新,大母舅心头高兴,拿着一包带嘴嘴的云烟去散给师傅些烧,口头师兄师兄喊个不停;就听那师傅说:那个是你师兄哟,你改你的旧衣裳,我刷我的旧房子,边都沾不上。大母舅笑着说:都差不多,都差不多,你们搞旧改,我搞改旧,属于一个系统嘛,师兄。

望着刷得崭新的旧房子,大母舅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这一笑就笑醒了。

只听见大舅母一声催促:天都亮了,快点起床哟,一大堆旧衣裳还等着你去补呢。

这一回,真心希望大母舅的荤洒运能一直走下去……

可惜,就在去年,大母舅的房子在地震中彻底垮塌……

大舅母巴起手指头一掐算,开″缝破改旧"工作室到地震垮房子,不多不少刚刚三年。

唉……大母舅不由仰天长叹:天意啊天意……如此看来,命中注定只有这三年的荤酒运啊……牵着大舅母的手,步履蹒跚,出门打工去了……

慎重声明:

本文图片借自于网络。

本故事纯属编故事。

本故事人物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读者无需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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