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取材于现实，文中角色均为化名

我是许玲，一个天生只有一只耳朵的人。

但是因为家人，我却获得了让人羡慕的幸福人生。

1

我叫许玲，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但我的外貌注定我的人生坎坷多舛。

我是先天性耳道闭锁，左耳跟脸完全贴在一起。

准确说我是一个只有一边耳朵的怪物，我是独耳。

因为独耳，奶奶和父亲毫不掩饰对我的嫌弃，看我时眉眼皆皱。

奶奶三天两头在母亲耳边念叨，让她趁年轻生个二胎，一定要是健康的大胖小子。

母亲是外来媳妇，当地话叫“垮媳妇”，垮媳妇因娘家远没后援支撑，大都在夫家逆来顺受，母亲也是如此。

父亲横眉冷对母亲时，母亲低着头做针线，静静的，不言语，待到父亲骂累了，母亲乌梢蛇似的大辫子利索甩身后，干活时一摆一摆。

但对于父亲生二胎的要求，母亲把头昂得高高的，态度拗撬，不行，坚决不行。

父亲要二胎无非因为我是女孩而且还是独耳，母亲看得透透的，再要一个小孩，父亲对我嫌弃会成倍增加，母亲不忍。

父亲拉来奶奶这个救兵，奶奶锋利三角眼闪着冷冰冰的光，在饭桌上拍案而起：“不生，你就自己把这没耳朵的怪胎带大，没人帮你。”

“她不是怪胎，她是我女儿，是我心尖上的肉，你们可以不管她，但我既然生下了她，我一定不会放弃她”。

父亲和奶奶嗤之以鼻，80年代的农村，家家户户要种田，手里拿锄头，背上背小孩，两头难以兼顾，父亲和奶奶想让母亲知难而退。

母亲豆芽菜似的弱小身躯有着惊人的韧性。

她咬着牙迎难而上，背着我在田里干活，我睡着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可以心无旁骛干活，我哭闹时，他就要停下手里的锄头，坐在田埂上喂我吃奶，用拨浪鼓逗我开心，唱歌给我听。

母亲回忆起那段时光眼里总是泛泪光，说我那会十分听话，只要看到奶奶到田头张牙舞爪骂她，我就不哭了，她就好专心干活。

在母亲悉心呵护下，我一天天长大，到了上学年龄，我还没一件像样衣服，不是补丁累补丁就是穿别人剩下的。

父亲是孝子，工资大部分上交给奶奶，每次交学费母亲都磨破嘴皮，更别说给我买其他东西了。

母亲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钱，去布店买了三丈桃红色布料，晚上在煤油灯下给我裁剪衣服，借村长家缝纫机缝牢。

我兴头头穿上新衣服，在村子里像一只轻快的燕子，逢人就转圈圈给他们看，问他们衣服好不好看。

每天去上学，我在家都要小心翼翼用头发盖住独耳，不管天气多热，我的头发长度都是到脖子，我不敢站在风口，不敢扎辫子，不敢跟同学嬉戏，生怕一不小心暴露苦苦掖藏的秘密。

二年级的夏天，我趴在桌上睡午觉，同桌见我满头大汗，帮我把头发扎了起来，我的秘密也暴露了。

同学兴奋的脸上满是探知欲，争先恐后先是扒开我捂住头发的手，再扒开我头发，看完后露出奇奇怪怪的眼神，仿佛看一只会绣花的猩猩。

没人愿意跟我同桌，我独自坐在卫生角旁边，孤独又恐惧。

有次放学同路的同学起哄，上前扒我头发，我一把推开他们，他们就拿石子砸我，说我是妖怪，我蹲下身，摸着被砸得通红的手臂，哭着跑回家。

母亲知道情况后，每天干完农活就跑去学校门口守我放学，紧紧牵着我小手，在大人面前，同学脸上多了几分惧色，我终于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因为每天接我放学，母亲耽误了做饭时间，父亲回家母亲饭还没做好，父亲便对母亲发火，眼睛圆滚滚，饿极了还会摔碗碟。

母亲依旧用她的沉默回应父亲的雷霆之怒，在她心里，女儿的周全比什么都重要。

2

高考那年我落榜，我不甘心，想复读。

爸爸强烈反对，此时奶奶得了严重的关节炎，卧床不起，母亲没跟父亲争吵，低头默然，她知道家里确实拮据。

可我不想放弃，我的独耳让我内心自卑，我渴望知识改变命运，我想走出闭塞落后的家乡，领略大城市的繁华开放。

母亲读懂了我眼神中的渴望，她消失了一个星期，再回来时，双眼凹了下去，唇边长了一圈水泡，她兴头头从棉袄内胆掏出一沓钱。

母亲坐绿皮火车去千里之外的娘家借了钱，还悄悄卖了自己唯一的嫁妆，外婆留给她的一个金手镯。

母亲结婚后，跟娘家鲜有来往，娘家还有哥哥嫂子当家，我无法得知不善言辞的母亲是如何耗费心力借到钱的。

我拿着沉甸甸带着母亲体温的钱，鼻头一酸，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报答母亲。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再次落榜。

我辜负了母亲热腾腾的期望，我回家抱着母亲大哭，气息都喘不匀，母亲没有责怪我，轻轻抚摸我头发，轻声细语鼓励我。

“我娃不哭，只要能吃苦，不认命，靠双手也能过上红火日子。”

那一年是98年，国企改革，大批员工下岗，哀鸿遍野，父亲也没逃得过下岗狂潮，闲赋在家借酒消愁。

屋漏偏逢连夜雨，奶奶也在那一年病故了，丧母之痛，让本就郁郁寡欢的父亲变得焦虑暴躁，动不动就对母亲发脾气，甚至动手。

那一年刘欢的《从头再来》慰藉了很多下岗失意员工，可是没能鼓舞起一蹶不振的父亲。

父亲适应不了体制外工作的节奏，不停换工作，后来索性不找了，整日跟狐朋狗友喝大酒，打麻将，日日沉沦，把奶奶留下的钱用得精光。

母亲默默忍受着父亲的一切，她说她能理解父亲痛苦的内心，我却觉得母亲对父亲的同情是因为她懦弱。

每当父亲双眼血红对母亲抡起拳头，我都气血翻涌，我想咬下父亲脸上的颤抖的肉。